【喻黄】希望之匙13-14

13

“你玩过荣耀吗?”黄少天探出头,对着沙发上打点滴的男生露出一个笑容。

他嘴里咬着苹果,鼓鼓囊囊地居然还能把话说清楚,对方从报纸里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投去了个疑问的表情。

“没玩过?”黄少天一口东西咽下去,拉着椅子往他的方向凑了凑,“这游戏很红的,我们班同学都在玩。你可以也试试啊,我觉得挺不错的,打发时间嘛,住院多无聊,你该多玩玩游戏。”

他注意这个男生好久了,每次都能准时准点看到他过来打点滴,大概是身体不太好。黄少天问过前台的护士姐姐,说他之前刚生完一场大病,还在调养。

黄少天之所以也在医院是因为他的祖父。老人家心脏一直有点问题,前阵子做了个小手术,现在留院观察。不过医生说他恢复得不错,黄少天也觉得,起码胃口好起来了,天天换着法儿地点菜。他父母都是全职白领,祖母年纪大了陪床不方便,所以跑医院送饭交班的零碎活都交给了还在上学的黄少天。黄少天的学校很近,离医院就一站路,他每天早上提着盒饭上学,中午下课了跑过来热午饭,晚上再来一趟,等父母下班后再一起回去。

这个男生是他忘了第几次跑来遇到的了。黄少天只记得那天下课晚了,到医院比平时迟了大半个钟头,老头一饿就发脾气,他只好背着书包拎着盒饭气喘吁吁地在住院区的走廊上狂奔,结果脚下没留神踩到了水渍差点滑倒,是他正好路过扶了一把让黄少天幸免于难。

他穿着和祖父一样的蓝白条住院服,袖子宽大地盖住了腕骨,细长透明的线从里面探出来连在一旁的输液架上。他一只手抓着黄少天,另一只手扶着架子,嘴上还挂着微笑,说:“医院里不让跑步,小心护士长骂你。”

护士长跟他关系好的很,才不会骂人呢。黄少天后来想,不过当时情况有点急,他没机会解释,匆匆忙忙地点头道谢,扭头又与他擦身而过。

再遇见就是医院的休息区,电视切换在体育频道,老头和其他几个病友全神贯注地看着球,他坐在偏僻的角落,手腕上挂着针头,透明的液体滴滴答答通过细长的管子落进他身体里。

黄少天几次都想跟他搭讪,但对方安静得自成一体,难得让他有点下不去口。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只要每天中午他推着祖父的轮椅散步,在休息区的角落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全部注意。

 

契机发生在某次比赛之后。那次比赛输了三个点球,休息室里一片恨其不争的叹息和不满。祖父气呼呼地把吃剩下的午饭摔进黄少天的怀里,突然扭头对着角落里大声喊:“踢得太臭了,文州你说是不是?有这么不像话的吗?!”

那男生闻声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笑了笑:“是啊,一看就是没吃午饭。”

黄少天午饭才刨了一半,差点被他俩噎死。

等等、我才是你孙子吧?文州是怎么回事,隔着大老远的喊话当我这个活人不存在啊?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叫喻文州的小子是隔壁病房的,人乖脾气好,家里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总会溜过来陪陪几个老头,住院区下到护工陪床,上到医生护士,都喜欢他得不得了。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他还讨人喜欢的家伙,简直如同抢饭碗一般的存在。黄少天决定鼓起勇气会会他。

他啃了两口苹果,突然探头过去问:“你玩过荣耀吗?”

 

“玩过。”喻文州收了报纸,对黄少天露出笑容。

他真的是笑起来很好看的类型,春风拂面,黄少天还记得走廊里扶住他的时候,那种温暖身心的亲切随和。

他好像和自己一样大,但又性格差异明显。从头到脚都看不见病人的虚弱和戾气,哪怕是他手腕上时刻不离地挂着吊针。

黄少天跟他开心地聊了一中午,差点忘了洗饭盒,喻文州给他看了手机里以前存的术士截图,说几个月没玩了,装备不知道要落后到哪里去。那小术士看起来的确等级不高,荣耀上个月又提高了等级上限,黄少天和死党们拼命刷到了新副本首杀,装备则是凑了大半个月才凑齐的。喻文州在他这个等级这一身也算不错了,可惜放到现在的游戏里是有点不够看。

黄少天又讲了一会儿游戏的八卦,饭盒最后是喻文州帮他拿去洗的,让他下课以后再过来拿。黄少天感动得无以回报,许诺下次偷渡电脑进来让喻文州解解馋。

同龄人就是话题多,黄少天很快就打败了祖父成为了医院里和喻文州关系最好的人。到后来连午饭都给他多带一份。

他还帮喻文州拔过吊瓶,喻文州手腕上密密麻麻的针眼,透过白色的肌肤露出大片大片的青紫,乍看过去像一大块形容可怖的伤口。

“吓到你了?”喻文州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鼓起来的包,还很和蔼地安慰了黄少天,“不要紧,很快就会好了。”

但他那句话也没能让黄少天的心情好起来。

很快就会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是喻文州不久之后就能恢复健康,顺利出院,重返校园生活。

 

同时也代表着分别。

 

14

喻文州缓缓抬起头,黄少天就站在他对面。

他真是和喻文州完全不一样,一点也静不下来的类型。对黄少天而言,安定即死亡。

这是所有穿越生死线之后活下来的人们的宝贵经验,所以哪怕是在这座安静又封闭的孤岛上,黄少天也没有放弃他警觉的神经。

他对人的气息非常敏感——非人类尤甚,几次喻文州走到床边,他都会在三秒内醒过来。

他时不时还会透过舷窗向外看,喻文州知道他应该是在确认四周的状况和环境。

这里并非完全的安定之所,虽然比黄少天之前经历过的好太多,但危险依然近在咫尺。

好比前两天,就有一只无目的四处游荡的丧尸晃到附近,似乎闻到了飞机上黄少天的活人气息,一个劲儿地想往上爬。

丧尸之间没有呼朋唤友的技能,它们通常群体行动,有人一起吃,没人一起找。所以也幸好这只是脱队的,黄少天在身无长物的情况下,用飞机上的餐刀给它爆了头。

但这远远不够,那家伙像天线宝宝一样支着刀柄站起来,青黑污脏的手掌拍到了舱门上,硬是把厚重的舷窗拍出一道裂缝。

喻文州回来的时候它刚要伸手进去掏黄少天,他从后方抓住它破败的衣领,把头用力砸向机身。漆黑的脑浆崩裂时,黄少天也从里面削断了它的手臂。

“你同胞们的力气还挺大。”黄少天看着舱门上的掌印和破窗感慨,“徒手拆飞机啊。”

喻文州毫不在意地把那倒霉蛋的躯壳撕下来扔到地面上,又转头去看他。

黄少天摆了摆手:“我没事,倒是不好意思把你家弄乱了,别担心,下午我帮你收拾。”

他在喻文州这里住了几天,眼神交流技能大有精进,一般不太复杂的对话都能流畅地施展你看我猜来迅速解决。

当然他也守信地解决了卫生和安全问题。灰黑色的污物被潦草擦去,窗户上糊了一层纸,晚风吹过呼呼作响。

他每天都让自己保持在有事儿做的状态里,不是拉着喻文州balabala地聊天,就是玩餐刀练习手指的灵活性。有几次喻文州还看见他在地板上做俯卧撑。

但不知道是不是精力旺盛过头,哪怕他像只雪橇犬让自己保持在运动不停的状态里,晚上还是睡的不够安稳。

他经常做梦,喻文州听他在早饭的时候提起那么一两个,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似乎中间还有几次梦到自己,都是一些无厘头的故事,比如他梦见这场瘟疫只不过是全城流感,喝点药就能痊愈。他在医院遇到喻文州,两个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黄少天还说他正常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真实得好像他亲眼见过一样。

所以这一次他突然在天还没亮的十分走出“卧室”,喻文州的第一反应依然是又做梦了?

然后他注意到了黄少天身上的衣服——他这几天都穿的是喻文州给他的,自己那身已经脏得不能看。可是现在他居然把它穿了回去。

换上的衣服似乎给黄少天整个人都换了一股气势,像喻文州第一次看见他在超市里那样,冷静凛冽的气息包裹住全身。

喻文州平静地看着他,打字机就放在手边的桌上,半页白纸垂在机顶,上面密密麻麻打满了字——这是他们这几天聊天的成果,虽然只有喻文州一个人的记录,但居然已经聊了那么多了。

黄少天走了两步到他的面前:“其实昨天我就该跟你商量的,不过我自己已经下了决定,所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他说,“我该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穿过那帮怪物堆不会容易,但毕竟我也是当着它们的面走进来的,所以总有办法再出去。不用担心。”

黄少天语尾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想留我。那天杀死门口的家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没有本事带我出去,只是不想吧。放心,我不怪你,这不过人之常情。换作是我大概也会这么做。”

“但我还是要走。”他的眼睛在没有月光的夜里依旧明亮,“人总要活下去,我努力了这么久,不想半途而废。”

黄少天快速地说了一大堆,话多一直是他的特征,喻文州也习惯了。但这一次,他更像在说服自己什么似的,欲盖弥彰。

但喻文州始终没有拿起那台打字机问一句话。因为他知道上面每一句都是黄少天发自内心的想法,他只不过在试图给自己找个理由,让双方都有台阶可下,他也不需要喻文州的回应。

厚重得穿不透的沉默横贯在他们之间。黄少天又退了一步,捡起地上的包裹:“就这样吧。”

他并没有说再见,而是转身推开了舱门,沿着金属的舷梯一路下到地面,大步朝远方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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