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州从战队经理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
其实时间也并没有太晚，只不过冬天黑的早，五六点钟就已经华灯初上。霓虹勾勒出云彩暗黑的轮廓，像是几笔浓墨重彩的油画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G市的冬日并不太冷，喻文州只穿了件薄毛衣，双手插兜往外走。砖石路两旁的地灯把他的影子照得斑驳。
下午的指导赛最终没有打完，魏琛在他手下连输三盘以后一句话没说把他拎到了战队训练室，让战队正式队员依次和他比试。四胜三负，其中居然还赢了副队长方世镜。输的几个基本上对术士有一定的职业优势。比完了魏琛问他：“会指挥团战吗？”
喻文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魏琛转头问方世镜：“你怎么看？”
方世镜早在一旁惊呆了。他不是不知道喻文州在训练营的排位最近逐渐攀升，训练营现在是三个月一排位，三个月前喻文州还是术士组的第三，再之前是第五。方世镜一直觉得喻文州很“稳”，他蜗牛式的名次攀升就是他稳的具体体现。但除此之外他也没再发现对方有什么特别惊艳的表现了。很努力，但天分有限，这是方士镜给喻文州的评价。或许换个队伍或者换个职业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在蓝雨，他们只会要最好的术士。
他也很久没有和喻文州正面比赛过，而他这一次的表现令他心惊。
精准的预判、细腻的走位、对于技能释放时间把握得相当好。但这些都不足以赢他，真正让方士镜落败的是喻文州对于整场比赛局面的控制和把握。
他将术士这一职业的特性发挥到了战术的高度，引导和牵制，捕捉错误……这些细腻化到比赛细节当中的东西，除非亲自上阵很难体会。
方士镜忍不住回想起了他们之前在训练营交锋过的几次指导赛，说不定喻文州从一开始就对于自己的风格有了明确的目标，至今日终于破茧而出。
“老魏，你是怎么发现的？”方世镜还在惊讶中。魏琛沉默了一下，把他拉到一边。
他的语气难得严肃，嗓音也压低几分：“刚才我去训练营打指导赛。他……”他停顿了一下，手里的烟头指指喻文州，“赢了我三把。”
方世镜的惊讶变成了震惊。
“他怎么突然……”方世镜凌乱了，“我以前没发现啊，你还记得当初他刚来那会儿，我们聊起来的时候你说他就是来凑热闹的？”
“你提那些有屁用。”魏琛狠狠吸了一口烟，“凑热闹凑成了职业水准，谁能想到？”
“岂止是职业水准。”方世镜看了魏琛一眼，“再给他两年时间，保不齐能跻身一流。”
“那也有限。”魏琛说，“手速是他的硬伤。”
方世镜点头：“但是适应索克萨尔应该没问题，只要更改一些装备的属性……”
他的这句话让气氛微妙地凝固了一下。老魏抓了抓后脑勺：“这事儿得跟经理谈。”
“现在？”方世镜低呼，“你不是……”
“我没事，让我退还早着呢。”他摆摆手，“何况这小鬼和少天一样大，都还没到联盟规定年龄，想从我手中抢帐号卡至少得等毛长齐了再说，担心个毛。”
方世镜叹了口气：“也是我的疏忽。他今年成绩涨了不少，但具体反应在操作数据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还以为他是熟悉了对手找到合适方案了，没想到居然是个卧薪尝胆的主。”
“早晚会来的。”魏琛感叹，接着又骂了句娘，“居然让老子赶上了。”
他熄了烟走过去。喻文州靠在电脑旁安静地等着，看见魏琛过来才抬起了头。
“魏队。”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卑不亢，稳定安静。像个坚韧的修行者，等着修炼成器的一天，等着命运走向自己，并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一切。
魏琛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喻文州的稳，将来可以成为蓝雨最稳定的基石。
和黄少天一起
石可定基业，剑锋斩荆棘。
这样的未来让他都忍不住期待起来。两年之后发展成熟的职业联盟就像一片金色的地毯，等着他们风光登场。
哪怕他知道这未来代表着什么。
他对喻文州招招手：“小鬼，走跟我去经理办公室一趟。”
一下午的兵荒马乱终于在傍晚尘埃落定。
魏琛向战队经理推荐了喻文州，作为蓝雨的现任队长和索克萨尔的操作者，他对于账号卡继任人选有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权。战队很快重视起来，他们审查了喻文州的资料，询问他了几个问题，最后认可了魏琛的选择。
双方又就他的现状和培养方向进行了讨论，直到傍晚才放他离开。
喻文州对着低暗的天空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下午的一切其实也有些令他措手不及，喻文州觉得自己恐怕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一切，所以他并没有着急投奔饭堂，而是沿着砖石路慢慢向外走。现在是饭点，俱乐部里外都没什么人，大楼外面微凉的空气提供给他适合的思考温度，可以让他的头脑冷静下来。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喻文州回头，是黄少天。
“嘿。”黄少天叉着手，看看他又看了看训练大楼，“这么快就出来啦。”
“说的我好像是罪大恶极被假释了一样。”喻文州笑了笑，“怎么没去吃饭？等我？”
“嗯。”黄少天点头，“找你聊聊啊。你不知道自打老大把你带走之后，你都成训练室的传奇人物了，大家都在打听呢！后面还越传越离谱，什么内定啊队长放水啊都出来了，居然还有人说你是老大私生子回来夺权的。回头我问问看有谁录了现场给你看看，特别热闹。”
喻文州无奈地苦笑：“太荣幸了。”
“是啊是啊，大家的想象力特别丰富。”黄少天煞有介事地说，“脑补的力量。”
“你也信吗？”喻文州问他。
黄少天跳起来：“怎么可能？他以前成天蹲在网吧里抢装备偷boss，有姑娘看上他就该烧高香了。况且你和老大长得一点也不像啊，如果真要是父子这倒是件好事儿来着……”
亲传弟子就是这么在人前说他师父的，喻文州听在耳里忍不住都想给魏琛点蜡了。不过他还是很快地在黄少天噼里啪啦一大段话里找到了重点：“所以，你既然不信，那是找我聊什么？”
黄少天一愣，喻文州站在俱乐部大门口，白炽灯兜头洒下，衬得他也似乎只剩下黑和白两种颜色。他安安静静地看着黄少天，既没有因为流言的乱传而生气，也没有因为他的猛然出现而不耐烦，而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面对。就像他平时面对所有人一样。
于是黄少天也收敛了说笑的表情，认认真真地回视喻文州。
“我来是想问你，之前队内排位赛时，你躲过我三次近身攻击的机会。这是巧合还是你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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