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天这个问题点切入得极其古怪，简直像是神来一笔，和今天的时间完全不相关。但喻文州很快地领会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是有意的。当时我一共也就那么几种躲避反击的方法，当然要都试试。”
“哎我就说。”黄少天击掌，“好几次都以为碰到你了呢，居然技能miss，害得我差点怀疑系统判定bug了。你靠我那几下搞清了之后的攻击，所以引着我走位是吧。剑士近身方法就那么几种，主动权在你手上引导起来也方便，这手可真漂亮。”
十六岁的黄少天格外明亮和坦诚，他嘴快，七七八八就把事情前后顺序连带感想都一块儿说出来了。喻文州笑笑：“可以这么说吧，排位赛前我可做了不少功课，本来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黄少天看上去很高兴，嘿嘿笑了两声：“那是，我是谁啊。看你的操作就知道了，那几个伤害给得太及时到位了，需要预判的环境很苛刻。尤其是那什么……咳咳。”
“我的手速。”喻文州帮他补充。
“是啊，所以我觉得你可能在其他方面下了功夫，哎你是不是把地图都背下来了？我看你刷随机地图反应很快啊。”
“全背下来倒不至于。”喻文州说，“联盟地图隔一阵就会更新，要吃透有点困难，不过是系统计算就有一定规律的，算好能中个八成。所以我也只背了一部分，赶上你运气好蒙中了。”
“这也有规律？”黄少天惊奇道，“你这方法有点像考前划范围啊。”
“有。我写了个攻略，改天给你看看。”
“好啊好啊，你可比我想的厉害多了，怪不得能赢魏老大。回头咱俩再试试。”
喻文州摇头：“你也很厉害，我能赢魏队，未必能赢你。”
“不会吧，魏老大还老赢我呢。”
喻文州轻笑，反问他：“你有多久没和魏队PK了？”
黄少天数了数：“半年吧，差不多这个赛季开始就没有了。”
“……”他看了看黄少天，“那你看过这半个赛季蓝雨的数据统计吗？”
黄少天愣了三秒：“你也发现了？不对，你那么聪明一个人，应该比我发现的早。”
他们的目光交错，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
喻文州说：“我拿来和去年同期的数据对比，并不明显，有时候会反复，但用最近的数据交差对比巅峰时期，就能发现问题……”
黄少天难得没吭声。他知道喻文州的意思。这个赛季蓝雨开局不是很好，不过整体成绩并没有太大的下滑。所谓对比明显，指的是魏琛的个人数据。
“即使是这样，一开始我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赢。”喻文州说，“在高水平的对决里，我很清楚我的手速对比赛局面的影响。这也是我之所以选择术士的原因。强控和读条能最大限度地遮盖手速带来的影响，剩下的要靠意识。我的实战经验不如魏队丰富，但可以通过视频研究他的手法和弱点。魏队吃亏在我还没有完善风格和不熟悉之上，也算我投机取了个巧吧。”
“但是你赢了啊，还赢了三场，好家伙……”
“因为我做梦都想赢。”喻文州苦笑，“索克萨尔是术士职业的地标，在他的手上赢一把都是荣耀。”
“我明白。”黄少天用一种与他年龄段相反的格外认真的眼神看着喻文州，“在这儿谁不是来追求胜利的。”
他们都把青春和时间交付给了荣耀，在一个本该由课本、哥们儿、小女友和操场组成的韶华时光里另辟蹊径，比其他人更早地选择了自己的未来。这道孤注一掷的单选题注定只能不成功便成仁，哪怕他们还没半只脚踏入职业圈，却也在耳濡目染和枯燥的训练与对战之间明白了竞技的美丽与残酷。
更何况，求胜本就是刻在人身体里潜意识的本能。
喻文州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对他说：“谢谢。”
黄少天摸摸后脑勺：“你这么说我还挺不好意思，呃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给老大报仇来着。”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石头：“我跟人说，要是你抱着图谋不轨之心，我就真人PK一把帮他找回场子，幸好我判断正确。”
喻文州学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我早猜到了。”
“啊？”
他看着黄少天手里的石块儿：“你放这么个东西在兜里还挺明显的。”
“哎呦，那你不怕啊？”黄少天苦恼地皱起眉，“太伤自尊了，我觉得我有义务得让你知道我的战斗力，我可是在网吧里长大的，打架一把好手，不信咱俩比划比划。”
“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踩北头幼儿园的那种？”喻文州笑起来，“好吧，其实不是我不信，是我确认有件事儿没办成之前你不会打我。”
“什么事儿？”
“下午在屋子里你说赢了请我吃饭，黄少一诺千金不会反悔吧。”
自打黄少天进入训练营，“黄少”这个称呼就被叫开了。有时候就连战队的前辈都会开玩笑似地喊几句，不过黄少天是第一次听喻文州这么叫他，新鲜感之外莫名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行啊行啊我请客。”他抬手搂着喻文州往外走，“吃什么啊要不吃隔壁院儿门口那家大排档吧！好吃不贵，你以前不常在的时候我们经常打完球溜出去吃。老板娘跟我可熟了能多给两斤虾呢，趁现在过去人不多好占座……”
那天后来他们在饭桌上聊了很久，先是谈到下周的训练营排位赛，喻文州说俱乐部打算看他表现，如果排位赛这次能升到第一位，那么便可以把他正式划入索克萨尔的候补。
“这意思是让你接老大的班？”
“算是吧，不过还早，我到职业年龄还有两年多呢。”
“话是这么说，你不是连战队都赢了一半了？”
“是啊，再给我一个半月的时间，我有把握赢下另一半。”
“靠，这么狂啊。”
“有自信而已。今天也算运气好，本来魏队不该输的。”
“没事儿，输给你反正他不亏，回头我找方哥聊聊去，叫他不听我的，还是我慧眼识珠哈哈哈。”
“你慧眼识珠？”
“是啊，你不是也说我看出来你的战术了吗，厉害吧厉害吧。”
“嗯，是挺厉害的，录像看了几遍？”
“十几遍吧……我靠喻文州你诈我！还是不是小伙伴了！”
“你要是早发现，三个月前就找我了吧。”
“你也太会猜了，都中几回了，以后打牌绝对要跟你打对家，光靠猜牌就能赢，你会打升级吗？红心A？拉火车？没事儿不会我教你，下次去我们寝室打牌……”
两个少年边吃边聊吃大排档吃到饱，撑得差点回不去俱乐部。最后回寝室的时候还被方世镜抓住训了一把。
不过也就是从那个晚上开始，黄少天和喻文州正式熟了起来，从一场球的兄弟最终变成一块儿罚站的铁哥们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是少年们对于未来还是过于乐观和天真。以至于赛季末魏琛宣布退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如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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