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希望之匙9-10

卡文卡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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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喻文州缓慢地打了一排容易引起误会的句子:去床上。

黄少天摸了摸肚子:“不好吧,不是说吃完东西要等着消化马上躺下会长胖啤酒肚阑尾炎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喻文州干枯的手拍了拍扶手,黄少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还特别无辜地眨了眨眼。

喻文州第一次严重感受到语言是物种间交流的第一大障碍。哪怕他还有人类的大脑和灵魂,沟通机制的缺失也的确十分难办。

于是他缓慢地倾身过去,按下了黄少天另一边扶手上的按钮。

椅背放倒,视野像在3D失重游戏里旋转,画面换成弧形天花顶,和耳根轮廓下的半张侧脸。

这个角度看他有点熟悉。黄少天想了想,哦对,是他们彼此第一次见面。

那会儿喻文州看起来可真可怕,也许是心理作用,黄少天还能记得当时一瞬而过的绝望。但现在看来反倒是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喻文州长得那么顺眼,哪怕他是个丧尸。

喻文州和他并排躺下,打字机放在膝盖上敲了几个字:“想聊什么?”

黄少天感叹:“我也挺厉害的。”

喻文州头顶了个问号。

“没事。”他假模假样地咳嗽了两声。

突如其来的病症削弱了战斗力,这段时间居然是丧尸来照顾他的,黄少天觉得自己应该是旷古绝今独一份了。想像喻文州慢吞吞给他擦身体煮粥量体温就觉得古怪又好笑。

“你人真不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说的就是你这种吧。”他侧过身头枕在微微翘起的椅背上,“怎么好人都活不长……你是怎么感染的?”

喻文州简洁地敲了几个字:被人咬。

“亲人还是路人?”

——邻居家的小孩。

那还真是……

黄少天话锋一转:“那你变成丧尸后有什么感觉吗?我是说变的过程中,比如疼啊难受什么的。听说之前有不少这方面的说法,有人说像发烧有人说像喝醉,倒下就起不来了。但他们没被咬过,所以都不能算作数,而那帮丧尸不会说话也没点反应,问了也是白问。”

喻文州缓慢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在键盘上敲:你问过?

“是啊。”黄少天理直气壮,“大家还没撕破脸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嘛,你看我就是很好说话的,我还试过用它们的语言来聊天呢,但它们一个个都太没礼貌了。”

喻文州回想了一下所谓“丧尸的语言”,如果黄少天真如他说的尝试过“沟通”,那他只能说,他挺有语言天赋的。

“哎你笑了啊。”黄少天却突然凑近,“我还以为丧尸不会笑。”

他热度刚退,虚弱苍白和不健康的潮红还停留在皮肤表面,只有眼睛闪闪发亮。

是对特别让人难以拒绝的、充满好奇精力充沛的眼睛,玻璃体漂亮的像黑曜石,月光打磨出一层水银色的光泽。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喻文州的脸,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凉的嘛。”

本来就是,身体机能停止运转后血液不再输送温度和养分。但奇怪的是喻文州皮肤手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冰冷又平整,像是太平间里那些冷冻柜里的尸体,依旧保存良好。

只是现在嘴边化开了一道小小的弧,黄少天温热的指尖蹭过,一瞬间的热度很快消散了。

——疼、冷、无能为力。

打字声成功分散了黄少天的注意力:“嗯?”

——变成丧尸的感觉。

黄少天轻“啊”了一声。

是啊,当人清楚地得知自己即将死去、干枯、成为病毒的躯壳傀儡,丧失对身体和生命的主权,那种不甘心和无能为力的情绪大概可以强烈到足以覆盖掉全部痛苦的过程。

“所以……那个咬你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他盯着喻文州,眼睛在清晰地月色里亮出避之不去的辉芒。

我杀了他。

丧尸先生说。

 

10

大雨并不能洗净瘟疫与恐慌。

喻文州透过破败的窗子向外看,整个城市已经荒茫,沉默的高厦像奄奄一息的巨兽,跪倒在纵横交错的水泥地面。浑浊的泥土味夹杂在风雨声里卷进地下室。

这是他们在下面的第三天,太阳藏在棉厚的乌云背后,灰影霾雾遮天蔽日,恐慌和不安让世界更加绝望。

那孩子已经发烧了一天一夜,但是喻文州不敢把他带出去,他们坐困愁城。

最近的医院是三公里外的社区服务站,虽然算不上设备完全,挂点盐水退个烧还是不成问题。可是没有用,所有的医疗站点都成了丧尸们的根据地,等人自投罗网。

狂风骤雨如击鼓般敲打着门窗,灰褐色的雾盖不住外面的黑影,僵死的尸体们在大厦间穿梭、寻找目标,像是死神的使者——哪怕灵魂送去地狱,也不放过剩下的躯壳。

喻文州离开窗边,那可怜的孩子缩在角落的床上瑟瑟发抖,虚弱的光照着他半边苍白的侧脸,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却发不出汗。

这孩子是住在他隔壁那家快餐店夫妇的幼子,今年不过7岁,刚刚上小学。但由于父母工作忙碌无暇关照,导致他调皮捣蛋,成绩也不怎么样。喻文州刚搬过去两个月就被他打翻了一株宝贵盆栽,他父亲过意不去上门赔罪,两家一来二去就有了往来。喻文州上班时间固定,平时也喜欢呆在家里没有太多的社交活动,渐渐也和那小孩熟悉起来,于是他父亲干脆包了他三餐外卖,条件是喻文州帮自己的孩子补习。

一个人住做饭真是个大问题,有人帮忙解决他也乐得轻松,再加上那孩子只是调皮了点,脑袋其实很灵光,之前父母没法给予看顾,现在有了喻文州这个大玩伴,立刻安分不少。

喻文州也才发现自己居然有带孩子的天赋,教了他小半年的数学和语文,成绩明显有长进,对面父母感激不已,对这位单身邻居也更加客气友好起来。

然而风云变化不过转瞬之际,不明瘟疫爆发,全程恐慌,喻文州从四面楚歌中救下了这个小家伙,带着他一起逃亡。

小孩子的抵抗力和体力到底还是跟不上,在他们走投无路之际终于爆发。

高烧不退,陷入半昏迷,完全无力行走。喻文州大费周章地找到了这个无人看守的地下室藏身,不过药物食物短缺,外面丧尸围城,除了祈祷他自己能好起来以外束手无策。

他的同事曾经劝说过他放弃这个孩子自己离开。那还是在逃亡初期,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多,他们那一拨车上有十几个侥幸存活的逃难者,挤在一辆卡车上开往别的城市。

随着距离走得越远,活着的人也每天减少。

“他会拖累你的。”那个姑娘浑身笼罩在灰色的斗篷里,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小孩和老人是感染源,你也看到了。哪怕没有感染,一旦生病,你们两个都逃不过。”

她丢给喻文州一把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半自动手枪:“留着吧,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知道怎么做。”

喻文州收下了枪,尽管知道她是对的,但他无法做到。

小家伙的热一波高过一波,四肢发生神经性抽搐,喂他水和食物都不进,明显时日无多。

喻文州叹息一声放下了碗。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里呆了5天,这里也快被丧尸完全占领,不需要多久就会被发现,必须尽快转移。

他把小家伙抱上床,听见他毫无意识地喊着爸爸妈妈,也只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暴风雨进入后半夜终于渐歇,喻文州精神也濒临临界点,一个晃神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再醒来的时候四周还是黑暗的,雾霾和乌云不知何时散去了,露出天边巨大的圆月。

那孩子背对着月光站在房中央,小脸整个浸泡在阴影里面。

“你怎么……”喻文州疑惑地开口,“还难受吗?”

那孩子摇了摇头。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过来我看看,烧退了的话明天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向他伸出手,那孩子慢慢握住了,却没有再往前。

危机感像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机灵,可惜避之不及。

剧痛随着锋利的牙齿扎进皮肤,鲜红的血喷射出来,飞溅到喻文州自己的脸上。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不再躲避了,任由那孩子啃咬着自己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

“对不起。”

 

枪声划过黎明,黄少天从梦中一惊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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