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赤潮 3

荣耀论坛上时不时有帖子会开玩笑,说他们“老夫老妻”。某些版区还有磕生磕死的腐女粉,天天喊“是真的”、“萌死了”。黄少天多数时候都没太当回事,他和喻文州的关系风清月明,认识十几年,同吃同住同举冠军杯,能有点什么早该发生了。

当然他也承认和喻文州处得越来越熟,很容易丢失掉某些边界感。比如肢体的碰触和一些应该保密但却不会回避的部分。喻文州可以当着他的面打开银行卡,给他看年薪余额和商单结款。他也有些投资和股票放在喻文州那里,不小的一笔钱,平时根本想不起来过问,有时候甚至是喻文州拿着他的卡转分红给他。

郑轩偶尔会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十分困惑地问喻文州怎么忍黄少天十几年的?

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一路人,若只是赛场上配合默契倒不难理解,私底下还如胶似漆,像两个星系的行星绕着彼此转。

黄少天说他嫉妒,自己却也讲不清和喻文州处得这么自然亲密的源头。他并不缺朋友,圈里圈外认识的人一大把,喻文州这样的朋友好像也就他一个。

连黄少天父母都对喻文州多青睐几分。他们去过对方家里过年、见过长辈、两家人一起出去玩过,甚至离奇地有个公共家庭群,逢年过节会在群里斗图,发99个手速红包。他亲妈还给喻文州买过外套——理由是觉得喻文州去体总开会穿的衣服太低调,不如旁边王杰希拉风。导致那一整个赛季喻文州客场路拍穿的都是同件外套,粉丝们很是震动了一段时间,害怕他审美突变明年改走非主流葬爱风。

距离近到这里了,喻文州根本没有必要对黄少天有所隐瞒——而且黄少天也没有打探的欲望。但他还是把手机按掉了。

他从不这样。

某一时刻,黄少天想问的话呼之欲出,但他迟疑了一秒,失去追问的时机。

他们沿着栈道走回民宿,黄少天心里的狐疑像滚雪球一样壮大,是家里出了事?战队出了事?发消息的人要求他保密,还是他的确在做什么打算?各种诡计阴谋在黄少天脑袋瓜里打转,并且严重影响到食欲,面对晚饭鲜嫩的烧烤都食之无味。

又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这是怎么了?黄少天拷问着心里的雪球。喻文州没有任何异样,取了鱿鱼递给他——这是他喜欢吃的食材。黄少天比较挑食,喻文州一般不会纵容,但会偶尔迁就。

老板的孩子们在沙滩上嬉闹,今晚月明星稀,是个舒适的夜晚。黄少天啃完了串,起身走到沙滩上捡了块石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团了团扔向海面。

出来玩,他也不想扫兴。

石头入水,却听不到声响,被大海的轰鸣淹没。

那天晚上好像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梦,醒来都不记得了。睁眼的时候喻文州不在——他有晨跑的习惯,是整个俱乐部作息最健康的一个。黄少天坐在床边上发了一会儿呆,手机震响,拿起来发现是郑轩问他们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黄少天敷衍地回复。

——你不对劲。郑轩难得敏锐:这可不像你会打出来的句子长度,怎么啦?

黄少天用无语的表情包刷了他一脸。

郑轩不屈不挠:别敷衍我啊黄少,是不是被谁坑了?队长呢?你们俩要是不开心就早点回来,别影响比赛心情。

——没有,就算有也没有队长摆不平的事。黄少天打下一行字,脑袋里不知怎么的又回想起昨天喻文州按下手机屏幕的那一瞬,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真的没事。他重新回复了郑轩,然后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搭理。收拾洗漱时喻文州回来了,说今天天气很好,就是风有些大。

“还是先去沙湾走走吧,如果下午风停了,可以考虑租艘船出海。”喻文州说。

“好。”黄少天在浴室里回答,密闭的空间连回声都显得憋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为了证明他没有对郑轩撒谎,黄少天下午玩得很认真。

沙湾比民宿那边游客多些,有个小型的海滨游乐场。他把里面的项目全试了一遍,最后和小朋友们挤在上下晃动的虫虫车里转圈圈,十分幼稚显眼。

喻文州陪他玩了大部分设施,为了买冰激凌而遗憾错过这项。

黄少天称其为战术性逃避。

“你如果想看我可以回去给你坐一遍。”喻文州态度很从容。

“那倒也不必。”黄少天含着他给买的甜筒,默念吃人嘴短。

出了太阳又没什么风的海边会变得有点热,两个人租了海上摩托兜风,原本黄少天还想试试滑翔伞,不过民宿老板先发消息过来说晚饭上灶了,他现在开车接他们回去,时间不够只好放弃。

在等车的时候,喻文州还是坐了那个幼稚虫虫车——在黄少天吃完雪糕就翻脸不认的怂恿下。

他倒也不是想看喻文州出糗,只是随口一提的打发时间。而喻文州这人确实没有缝隙,做什么都能显得平稳有序合理正常。即便是长腿挤在虫虫车狭窄的座位里。

这个时段小朋友们已经不多了,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他前方。她的爸爸站在场边举着手机拍摄,一看就是坐不进去的体型。

小女孩上车的时候裙边挂住了车门,喻文州伸手帮忙解救。大概是看这个哥哥长得帅,她扭头看了喻文州好几次,一来二去地聊了起来。黄少天听不到他们聊什么,只觉得喻文州连小孩都会哄,本来爸爸不在的小姑娘上车时还瘪着嘴,现在就已经有说有笑了。配上虫虫车起伏的节奏和恰到好处的夕阳,看起来甚至有了几分很容易被路人误会的亲子温馨。

游戏结束后喻文州先下了车,又绅士地把小女孩抱了下来,女孩一蹦一跳地和他一起走到出口,被爸爸牵走时还依依不舍对喻文州挥手。

黄少天胸口有些怪闷,但他没当回事。喻文州有合理化一切不合理情况的能力,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喻文州招呼他:“老板来了,走回去吃饭。”

天塌下来也不能误了揾食,黄少天对自己昨晚的行为痛定反省,决意要多补偿自己。

晚饭还是民宿老板全权负责,今天餐桌上有鱼生,海鱼薄切拌了蔬菜、花生和料汁,鲜甜可口。黄少天撑得扶着桌才能站起,晚上出去在海边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消化。

老板娘送他一盒线香花火,黄少天叫喻文州一起下来点。小时候特别爱玩的东西,长大好像变得好像没那么有兴趣了。

“或许是氛围不够。”喻文州提着小小的火花说。

海滩太过昏暗,黄少天试图把线香插在沙滩上烧出一个“BR”,但花火烧得太快,相机只拍到了个“bl”。

回房间喻文州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刷新闻。黄少天想睡前用pad打一盘练习赛,被喻文州驳回。

“四点老板要过来喊我们出海,还是早点睡吧。”

黄少天有些扫兴,但也不觉得有什么,放下平板练了套手操,困意带着今天玩乐的疲惫一卷而上,他关了灯头沾枕头就睡着了。

但他觉没睡安稳多久,梦里又出现了喻文州。

还是站在海边,背对着他低头看手机。黄少天怎么喊都不答应,一边打字一边往海的方向走去,一个巨浪拍来,让黄少天直接从床上惊醒。

三点不到,他躺在被窝里出了一身汗,怎么也睡不着了。

临近四点的时候,民宿老板来敲门,黄少天听见喻文州去开了门,两人在门口轻声交谈,没多久喻文州关好了门,重新回到床上。

“怎么了。”他裹在被子里,声音嗡嗡地问。

“吵醒你了?”喻文州声音很轻,“老板来过了,说今天天气不好,不能出海。”

“哦。”

可能是他声音听着有些沮丧,喻文州安抚:“明天还有机会。”

“嗯。”黄少天闭上眼。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沮丧,不知道是不是被梦里的巨浪吓住还没缓过来,至少此刻他已经没了出海的心情。

 

不看日出就不用早起,黄少天睡了个断断续续的懒觉,起床下楼直接吃午饭。喻文州坐在大厅里看不知从哪儿拿来的旅游导览册,决定了下午的行程。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古镇,和其它地方的古镇一样,里面保留了据说有几百年的旧屋,又新添了不少商业宅地,只是商户稀稀拉拉的,人也不多,有些凄凉。

镇子不大,从西到东走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很快就逛完了。

这一天黄少天过得很平静,或许是凌晨之后的补眠让他总算睡够了一个整觉,也或许是这种闲逛的节奏就是他原本想要的,虽然头顶乌云,但白色的墙和灰蓝色的海让他感到安宁。

唯一一点好笑的是原本安排行程的人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反而被喻文州接过去了。连民宿老板的通知电话打的都是喻文州的号码。

“老板说看天气明天早上云会散,让我们早点睡。”喻文州端着咖啡走上楼,他买咖啡的时候被隔壁的猫很是纠缠了一阵。黄少天裹着外套坐在露台的摇椅上,远处海平面上坠着成缕的云,像风的记录轨迹。

黄少天抱着喻文州递过来的杯子,看了会云,突然问他:“你很想看吗?”

“没有见过,有点期待。”喻文州回答。

 

他们的运气还是好,晚上下了雨,风把天空打扫得十分干净。早上四点多老板敲响了房门,喻文州叫醒黄少天,准备好防寒的衣物,打着手电往海边走。

夜晚的海潮浪翻涌,吞掉人类制造出的微弱的光。他们在船长的指引下登了船,离岸后的浪声更大,如同拍在耳边的呼吸。喻文州摸索着把棉衣披在黄少天身上。船顶悬挂的灯只能照亮眼前方寸空间的轮廓。光晕在喻文州的鼻尖摇晃,带着他们往看不见边际的方向去。

黎明前的时间走得缓慢,黄少天感觉自己快被浪摇睡了,小船的不稳定让他和喻文州总是撞在一起,最后被喻文州用棉衣袖子绑在一起固定住,又变成了滑稽的一起摇摆。海面上没有参照物,船似乎在往永远没有尽头的方向前行,直到天终于朦胧亮起,紫色分界线出现在前方,海平线上空被时间一分一秒地擦亮。脚边的海还是黑蓝色,无数细碎的浪尖从他们身边擦过。黄少天望向身后,岸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像微缩过后的景观。喻文州轻轻碰了碰他的腿说:“少天,看。”

天空此时竟是粉色的,笼着一层淡雾。雾慢慢散开,转向黄色调。太阳金色的顶冠缓慢地露出水平面,明橙的光铺落,构成金碧辉煌的世界。

船像浮萍一样在海面上摇晃,他们在汪洋之间靠坐在一起,裹着同一件棉衣,敞开迎接新的一天降生。和过去与未来的无数时刻重叠。

“喻文州。”黄少天感觉自己许久没这么叫过他的名字了,他语气很随意地问,“那天是不是有谁给你发消息了?”

他察觉到了喻文州的视线,但并没有看他。喻文州这几天也没有玩过手机,有且仅有就那一次。

“是有。”喻文州意料之中地承认,“义斩的老板。”

“嗯?”

“他问我在蓝雨呆了这么久,会不会觉得疲倦?想不想重新挑战。”

这句话让黄少天转了头,表情惊讶:“他们想挖你?” 

“应该是吧。”喻文州重新看向太阳,“他们大概觉得选手更迭,我们也摆脱不了状态下降、让位退役的结局,毕竟战术也有黔驴技穷被摸透套路的一天。”

“他们想的倒是天真。”黄少天冷笑,“那你怎么想?想迎接这份新的挑战吗?”

喻文州没有立刻回答他。

日出很快,转眼间它就脱离了海平面,变成了更明亮的金色,也变得更刺目。喻文州总是准备充分,他拿出一副墨镜递给黄少天:“我被边缘化了吗?”

“好像没有。”黄少天一唱一和地说,“截至目前为止蓝雨的常规赛排名还是第一呢。”

喻文州笑了起来:“不该想时不多想。”

黄少天哼哼:“你是不想告诉我。” 他虽然经常话多,关键时刻也清晰地懂得把握进攻尺寸。恰到好处地打探而不让自己露出在意的马脚。

“不想影响你度假的心情。”喻文州说,“提到这些,就很难不聊下去了。”

他说的也没有错,这些也都是摆在他们与战队之间的主要问题。多想易思忧。

喻文州点到为止,黄少天也不再提,默契有时候格外宁静。晨光渐消,船夫拉动电机,长长唱了一句听不懂的小调,高喊着:“回去喽——”一边将船掉头,驶回港湾。

黄少天得到答案,按理说应该感到安心的。但他却觉得自己比来时有了更沉重的心事。

喻文州没有解开他的在意,而这个意外收获的“在意”,非比寻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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